我珍藏着高中老师的信,那是我读大学时老师写给我的,当时老师的每一封信都在同学中传看。不光是老师的字写得好,讲的道理也很深刻,对当时的我们很有启迪。
似乎没法用时光如流水来形容,当年大学毕业不会想到几十年弹指一挥间,其间经历用语言难以填充,更无视频佐证,总之就这么过去了。可是年纪越大,藏在心底里的那份歉疚抑或惭愧时时浮上心头,就像古人说的“近乡情更怯”,我实在是对不起老师,又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。
我生长在农村,家境很差,赶上国家恢复高考,受四哥影响,也立志要考大学。那时候农村学校条件不好,谁也不会认为穷乡僻壤能有鲤鱼跃龙门的奇迹,可老师特别关照我,单独辅导我的课程,给我讲读大学的趣事,激发我的斗志。1980年,我和四哥一起考上大学,着实引起巨大轰动。接下来的问题很严峻,父亲要同时供两个大学生,尽管当时公费读书,日常花销还得家里承担。老师知道我家状况,就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一些钱定期寄给我,直到我读完大学。
那时我有很多种报答老师的想法,这可不是滴水之恩,假如没有老师辅导,我不会考上大学,假如没有老师资助,老父亲的腰会累得更弯。临近毕业,老师升任我们家乡的区委副书记,我的感觉就像做梦,很多人说这回你可借光了,前途没的说。我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,受老师恩惠太多,不能给老师添麻烦,毕业时我没有回到家乡,误打误撞进入煤炭系统子弟学校当教员。那种无以名状的现实令我痛苦不堪,深悔当初的决绝。老师责备说,毕业分配时为什么不征求他的意见自己就作了决定,然而木已成舟。
让我难堪的还是老家那边,大家知道我的老师已是区委副书记,遇到什么事都让我找老师办。我硬着头皮和老师说,老师明确表态不能办,权力不能这么用。我没法交代,就尽量躲着老乡、熟人、亲戚。当然,我和老师接触越来越少,乃至于结婚、有了孩子,再到老师家走走,那种距离感和陌生感衍化成无形的巨大差别。再后来我就没有去看过老师。
想来这些年折腾,最终确立做公安新闻,一以贯之,却没什么可以炫耀的东西,自然就没脸去看望老师。有一次四哥见到我的老师,谈些旧事,回来跟我说,应该去看看,毕竟于我有恩。我一时语塞。翻出老师给我的信,那种神圣感重新占据心头,确实应该看看老师。
从很多人口中得知,我一直都在老师视线之内。我也一直在以我的方式延续老师的心绪,这些年我用手中这支笔写了无数文章,伸张正义,弘扬正气,帮助弱者,鞭挞丑恶,默默做点公益慈善。读书时老师的信是动力,走上社会老师的教诲根植于心,老师对我的影响很深很深,过去我从来没有表达过这种人生感受。
念及老师恩情,我心头那种“怯”仍在发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