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仔细琢磨过这块石头,能有半尺左右大,坑坑包包、楞楞角角不少,除了巴掌大块地方很平整,其它地方都是无数的各种棱角和坑凹。可是,就这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甚至有点丑的石头,我姥爷却把它当成宝贝。不仅如此,我姥爷还对我们后辈人说:“这块石头,你们要一代一代传下去。”
我们个个都不以为然。
为了这块黄石头,我姥爷做了许多让人不理解的怪事:比如,他跟我姥姥结婚那天,给这块石头用红布带子系个好看的“蝴蝶结”,放在新柜子旁边。
几天后,见我姥姥用它压了酸菜缸,我姥爷急得满脸褶皱,连忙阻止,说怕酸菜水泡烂了这块石头。我姥姥上上下下看了我姥爷半天,奇怪地问:“难道这石头有什么秘密?”我姥爷用另一块青石板替换了它。我姥姥见那块青石板比那块黄石头好多了,就没有太追究。
然后,我姥爷干脆把那块黄石头藏了起来。
多年以后,我姥姥收拾屋子见了它,顺手扔出去,被人捡走了。
我姥爷见黄石头没了,疯了一样跟我姥姥大喊大叫,瞪眼、跺脚,把我姥姥给吓傻了!要知道,那是我姥爷这辈子头一次跟我姥姥发火,也是最后一次。
没了黄石头,我姥爷整天闷闷不乐。
半年后,当我姥爷发现它被邻居老陈家砌了院墙,说什么也要要回来。我大舅长大后,曾猜想这块石头一定值大钱。我舅抱着它坐马车倒汽车再倒火车去了省城沈阳,找文物、珠宝专家鉴定,结果,差点让人笑掉大牙——这只是块普通的石头。
2016年3月11日上午,我姥爷觉得自己快不行了,让人把那块黄石头搬来,把我们几个儿孙辈都叫到跟前,让我们好好保管这块黄石头,要一辈一辈传下去。我们都觉得奇怪,我姥爷让人扶正他,身子靠在摞起来的被子上。喝了几口水后,挺直了腰板,眼睛突然闪闪发亮,缓缓讲述了黄石头的故事——
我姥爷当年在南方打仗,听说我姥姥嫁人了,才跟卫生员、副班长曲丽丽好上了。可是,解放后,闻知我姥姥一直在等我姥爷,曲丽丽主动消失……
大舅说的对,我姥爷真的糊涂了——说这些,跟黄石头有什么关系啊!
我姥爷接着说:“这么多年,怕我姥姥这个醋坛子生气,他一直不敢提这块石头的‘来路’。 ”
见我们仍然迷惑不解,我姥爷终于揭开谜底:当年战场上我姥爷要火线加入党组织,怎么也找不到纸写申请书。曲丽丽急中生智,给他找来这块黄石头,就在上面写了入党申请书。
我姥爷指着黄石头上面那巴掌大块平整的地方,用尽了平生的力气说:“就这儿。”